解密失落的五灵公文化,背后的暗号与线索。时间表指向同一个文化:五灵公、五福大帝,五帝、出海送王船、塔骨游神,都起源于福建省的省会福州。
憋了三年,福州长乐地区的游神活动因“华光大世子”出圈;龙年春节之后,一场赵世子的cosplay又掀起了热潮。
《福州封神榜VOL.1》五灵公洗冤录写的急,信息上比较无序。
那时候恰逢忙碌的春节、父亲突然病重,几乎都没睡觉的我又刚好在台江区游神复苏时,遇到“福涧”的五灵公出巡,幼时我的奶奶告诉我的这些福州神话体系故事,突然在脑中复苏。
熟悉的不行,那感觉就是血脉觉醒,我一定是小时候经常听,才会这么深刻。
我就悄悄对五灵公说,现在给你拍照噢,未来会撰写你的故事,也一定会把你们的故事写好,请帮我爸熬过病痛,让他不要那么难受。后来没几天,他就稳定了下来。
当然我可是理性的社会接班人,更知道,这是通过所有医护工作者的努力、家属的配合达成的成效。
“巧合”就是这么的有意思,我亦会觉得内驱力,自己欠了五灵公一份作业。必须溯本求源,客观中立,把内容写的通俗简单化,易读易懂。
这一年,我翻旧新闻和旧史志,补充上了网络里没有的信息。
这一年,我四处打听五灵公文化的传人、傩舞、采莲歌的传承人,才知有一些会技艺的先人比如曾经活跃的游翔先生已经西去,文化处境岌岌可危。
“海鲜市场”上看到的一本书页,赵公明与赵光明混合成五帝了
五灵公不是真人成神,还有过上图动物形象,之后套上了五个人类的“马甲”,由于主管“驱瘟逐疫”,是瘟神,普通百姓更是对“放船”避而远之恐沾染上,记录少传承人稀少,却又寄予了希望不得不操办之,得以传递,成为福州当时最大的信仰体系。
其实大圣也不是人类,不如真身是猴子的“大圣文化”通过《西游记》的背书,发展繁衍的那么顺畅。
五灵公在历朝历代种,会被文人酸、阵仗巨大会撼动帝国的统治,常常被重点打压,算是抗下了所有压力,就像是硬币的正反面,压力越大反弹越大,纯靠民间的力量撑到了现在。
五灵公本公、他们住的宫祠,在这样的环境中改了许多名字,有着套娃似的谜语暗号。随着通讯不发达、口口相传之人的断代,也有祖庙争议,我会在本篇内容中,以现有的史志逐一分析。
五灵公文化里包含也很多表现形式,比如送王船烧掉、八家将上脸傩舞、采莲歌谣、五色香包、午时茶、传统龙舟龙首等等,都已分散各地,几近失传。
旧时代的文化曾有缺点,但事物都有双面性,也会进化出优点。
还是那句话,一定有原因的,好的文化,才会在老百姓的生活里流传下来。比如书中记载的小偷之神“半天五显公”就没有存续,虽然他是个孝子,仅一个朝代转瞬即逝。
本篇23880字,大部分字数来自是晦涩的文献引用,重要信息已被我提取出来了,阅读时间30分钟吧,存好。
前言
为了论证赵世子是五灵公赵光明的义子,还是,武财神赵公明的义子?我匆忙间写下了《福州封神榜VOL.1》,在查找此类民俗资讯方面,我也吃过百科的亏,甚至还被直播误导过。
资讯不发达、信息不对称,先入为主,这就是地方民俗文化的常态,也是好玩之处。
比如冬至这个团圆冬节,中国北方习俗吃饺子、南方习俗吃汤圆,而福州人吃簸荡“米时”[读音:bolong C ],“米时”成了冷僻词,随着输入法打不出来已经消失了,但搓“米时”齐搓搓,这方言歌谣传唱至今。
我的评论区就有粉丝小伙伴晒了各种“米时”的做法,也讨论了白丸子的各不相同。
不仅各家不仅搓的大小不一样,有的“米时”是像汤圆一样有馅的、连江一地“米时”的皮包成饺子吃。
就像国菜“西红柿炒蛋”,有的家庭做成了“蛋炒西红柿”,有的加辣椒、有的要放葱,在福州要加糖炒成酸甜,甚至要加虾油超出虾油味才是“正宗”,但,各种做法都是西红柿炒蛋。
常常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敢说自己100%是对的吗,那什么才是“对”呢。
民间文化口口相传,信俗方面不会有什么指导书,就算有指导书,也在一些时期被湮灭了,随着传播,会入乡随俗、发生演化,这就是考古文化工作者,用来溯源研究古人类的生活方式的无形线索之一。
我很幸运,小时候住在义洲境、浦西境,又是由出生于1919年的奶奶带大的,这两个辈分跨了六十年,刚好隔代记下了奶奶说过的福州神话,是深埋在我学血脉里的基因:行善扶正、报恩履义。
在上小学之前,奶奶带我去双杭(上下杭)百货拔牙时,会穿过白马桥,对面的防空洞总会传出寒冷的香蕉味,隔壁五灵公的祖殿“第一庵复初庵”,就藏在台四小的里面。
七爷八爷的楹联十分热血,附近的小孩从小就听这样的英雄故事长大
有时还要从三保走去横街拿蝉蜕等药草凉茶,又从文化宫绕道太平山、山宅里,再从浦东境回家。
有时又会去苍霞码头、陈靖姑的仓前龙潭角买菜,等疍民捞蟛蜞和鲫鱼叫卖。
临近春节,要到“玉带环腰”的水部尚书公“玉环路”选春联,到小桥头美且有选年货。
我走不动了要大人抱,路上大概就会听到这些奶奶哄我这个小孩说故事,我本境的主神学霸“考公伯”、以及周围各个大神“七爷八爷”、“陈靖姑”、“闾山”、“五灵公”、“三田元帅”、“尚书公”、等等的福州神话。
他们就像是住在家附近的老邻居,每年路过都会看到、听到。
后来我念高中了,每次经过四中还能看到旁边的防空洞的水果摊仍在,偶尔能想起初中同学的家对面的台二小与白龙庵(白龙庵近几年因规划搬到了“闽俗阁”内)。
幸好,我很顺利找到了2008年12月、2009年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人的社会生活:一个美国传教士的晚清福州见闻录》,[美]卢公明(1824-1880 Justus Doolittle)著,译者:陈泽平。
五口通商以来,古福州港成为了老外坐船来中国传教的口岸,入华首站。传教士与洋商集中居住在仓前,夏天会跑到鼓岭去避暑,留下了福州地区中西合璧的独特建筑与历史老照片。
这本书是老外写的,以传教士的角度看中国福州地区的文化,记录给他的传教同伴如何了解福州文化、上岸后如何从福州开启中国生活的手册,有些不谦虚的感觉,但非常客观。
毕竟不在福州生活的人,不太能知道的福州的神话故事充满着英勇的英雄色彩,惩恶扬善,善有善报、卫国为家的“扶正”,也是村境文化发展出的正能量、正派价值观,才能出了那么多名人“一片三坊七巷,半部中国近现代史”。
序言上,译者提到了因为书中许多关键词由方言音写,成为翻译的巨大障碍,译者能坚持翻译下来,更是为了“我欠家乡的文债”。
我深知这种感觉,民间信仰没落,传统文化正在消逝,隐藏在基因里的热血与危机感会甦醒,有能力的人会挺身而出。
塔骨游神,迎神赛会,在古福州,一定是随着方言区地域繁衍,“你有了我也要有”、“这么霸的东西我要带回老家”,由于地理条件,形成行业与效应,百花齐放、各有千秋。
文化随着地域入乡随俗,有独创差异又相同,这也是其魅力。
华夏大地,14亿人口,34个省级行政区,共有663个城市,福州市是其中之一。
而其中,又只有小部分人了解闽越文化中的福州神话体系、知道游神是迎神,源自古语“迓神”(约在清代前后,被简化书写为“迎神”、近20年来随着网络语化为“游神”)。
会知道五灵公文化的渊源、送王船源自哪里、塔骨神将是怎么来的人、就更少了,我觉得可能说的清的,不超过百人。
因此,遇到舆论与文化入侵,总是百口莫辩。
还好我很幸运,居住在福州神话的神仙圈附近,耳濡目染。
这也是我欠五灵公的、能为他们与闽都文化尽全力做的事。
五灵公为什么会有多重身份
有的时候,视频里内容不是我不想仔细说,不然你就看不到了,比如这样。
明帝朱元璋,在建立明朝的第一年(1368年)就下诏书,禁止一切非主流教派,尤其是明教(摩尼),大家都知道朱元璋借明教起势,这么做的目的,是不允许再存在能够挑战帝国的民间力量。
“凡师巫假降邪神,书符咒水,扶鸾祷圣,自号端公、太保,师婆,妄称弥勒佛、白莲社、明尊教、白云宗等会,一应左道乱正之术,或隐藏图像,烧香集众,夜聚晓散,佯修善事,煽感人民,为首者绞,为从者各杖一百,流三千里。”
《大明律·礼律》,提倡儒学为国教,其它都为“邪教”。
清代同理,“淫祀”指的就是不见于正史,不列入官方祀典的非主流信仰。
“三武一宗灭佛”至唐那几百年,我们现在回头看, 不过是一段文字,短短弹指一挥间就能读完。
迎神赛会设傩其实就是请神出来赶走坏事,最早可追溯起源至商周,民间早已没有文字记录,倒是被老外记录下来了
所以今年老外游耶稣先生的时候,评论很流行一句话幽默:我们从商周开始,他们从上周开始。
唐宋元明清,宋、明之间,有个短短的元代。
南宋末年,谢太后与恭宗少帝,降。
民族英雄陆秀夫(林浦村泰山宫、右丞相),赵兴(西洪路怡山境、护国平灵王)与文天祥等一群忠臣,护七岁的益王赵昰(shi)、四岁的广王赵昺(bing),由水路到达闽江口林浦村,以福州为行都,称端宗皇帝,改元景炎(1276年),升福州为福安府,登基。
一年不到,元兵追至福州,福州数以万计的将士战死在帝封江,端宗少帝失足落水惊厥,其弟广王继位,从海路往广东南逃,走投无路,与右丞相陆秀夫一同跳崖,宋亡。
差点成为行都的福州,成了重要观察对象,兴盛于两宋的建盏点茶等文化失传。
元代(1271-1368年)《新编连相搜神广记》元刊本,也就是现在的《三教源流搜神大全》,这页提到了“五瘟”,隋文帝开皇十一年(591年)。
元代过后,朱元璋又需要抗元英雄的精神象征,在明洪武三年(1370年)敕封宋代末帝端宗的左丞相陈文龙(1232-1277年)。永乐大帝朱棣又封他为“水部尚书”,清代乾隆帝加封他“镇海王”。
水部尚书公,宋末民族英雄陈文龙先生
明朝初期、朱棣编《永乐大典》前,都是一个时间节点,闽越的信仰记录几乎没有。
有真实的人物成神,成为信仰,比如孔子,容易被中原文化接受,好保留下来。
宋嘉祐四年(1059年),福州津泰路失火,一人身穿白衣,拿着铁扇将火扑灭,留下一句“我长溪上万林瞪也”就走了。长溪就是现在的霞浦。
当地百姓为纪念林瞪救火有功“乃立闽县右边之庙以祀之”,就是近期学者考古发现的浦西境福寿宫“度师真人”。
福寿宫现在由于旁边建房子,正在原地翻新
天高皇帝远,明教(摩尼)有一个遗址就“借壳”藏在了这福州台江区浦西境福寿宫,藏在度师真人后。
1645年,明太祖朱元璋的九世孙朱聿键,在明朝灭亡之际,被拥为帝,改元隆武,南下福州登基,史称“弘光之政”。
1646年,清追至,隆武帝也南逃至广东,明代灭亡。
清初,福州由于“弘光之政”,又成了被重点关注的城市,清理一番书籍。
改头换面、借壳、暗度陈仓、改名,是福州十邑老百姓保留文化信仰的常规做法。
明末清初,“姚门教”祖师姚文宇之子姚铎(1635-1682年)《民风考闻》:
古有福州人客居泉州者,筑小庙奉祀,配祀观音大士。以纸数幅书:“福州五瘟大王”,一字一纸,充为庙匾。年月日,巡抚令禁淫祀。泉郡太守先至,曰:“此何神?”对曰:“五瘟大王。”太守曰:“主何利益?”对曰:“主五方瘟疫事,其祸福人。”太守曰:“其为五通欤,改伽蓝,奉观音足矣。”一刑名幕宾为福州人,遂曰,“非‘主五方瘟疫事,其祸福人’,乃‘除五方瘟疫事,去祸,福人’。”太守笑曰:“何名‘五瘟大王’!”幕宾撕“福州”之“福”字贴“瘟”字上。又去“州”字。即成“五福大王”。曰:“此神为福州所仰,可名‘五福’。转祸为福,又可名‘五福’。”从此称“五福大王”,又尊为“五福大帝”。
不仅交代了福州五瘟大王变成五福大帝的经过,也体现了五瘟被人们的迁徙传播到泉州,在明代的禁止情况。
五灵公各职,暗地含五方
康熙十二年(1673年),清廷下诏撤“三藩”,住在河口码头边,南公园的镇南王耿精忠,效仿朱棣,反。
他在后花园养大象,象园村便有了“象园”之名。是因为大象可爱?还是因为“象”与“祥”谐音?
其实大家都知道,从商朝开始,南蛮大象成为“象兵”是用来攻城守垒的,“象棋”便是因此而来。
为什么老是福州呢。
因为福州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易守难攻,兵家不争、仙家必争。
为什么仙家必争?
福州的闽越文化会被中原影响,产生交融,又由于山区交通不便,资讯闭塞,方言区产生的文化壁垒,带来的孕育发展大于被影响,容易天高皇帝远得以保留,分散在山里好生存、又随着海上行舟传播繁衍,多元化包容。
“五灵公”在历朝历代经常改名避嫌,有了许许多多的名称、暗语:
“五福大帝”、“五帝爷”、“帝爷”、“武圣”、“五位灵公”、“五大灵公”、“五位书生”、“五方瘟神”、“五瘟大王”、“天仙府”、“麻王庙”、“海潮寺”等等等等……后来直接连标志性的“五、庙”都隐去,成为“九庵十一涧”口口相传。
福州方言保留了其名称“五灵公”(音“屋拎公”)。
福州方言有个说法“九家十一姓”,形容一个村落人很多。你用福州话念一下,就是“九庵十一涧”的谐音,也有庙宇把“涧”读成案,地方化音“ang”。
“九庵十一涧”暗指五灵公的庙宇,很多很多,不只有20个。
福州人比喻时势变化之快,难以预料的俗谚:“拆五帝庙,起观音亭”,特指五灵公的改名与被打压拆掉的生存方式。
很多人都以为五福、五瘟、五灵是不同的信仰体系,随着AI书写,不断生成大量错误信息,导致无效信息越来越多,文化溯源越来越难。
连名字都换掉的五灵公还是屡禁不止,为什么?
“五灵公”的主要职能是驱除“五瘟”疫病。
是科学不发达的古代,福州人对“不想生病”、“病能好起来”这个共同愿望的化身。
病嘛,不是好东西,坏的都是“鬼”害的,“五瘟”也叫“五鬼”。
“玄坛武财神赵公明”、“瘟神五灵公赵光明”、“五鬼运财”与“五路财神”,我在《福州封神榜vol.1》应用了一些论据,讲述瘟神与财神在中原文化传递之间的交融转化,本篇就不再啰嗦了。
每到春夏之间端午节,我的奶奶都会边说“五位书生(由福州白龙庵拟人化的五灵公,端午节成了他们的得道日)投井”的故事边包粽子,说他们因为承受了百姓的瘟,因此脸都变色了,变得坑坑洼洼都是毒包。
我小时候想象不来满脸毒包是什么样子,一直觉得大概就是脸变成了麻脸青春痘那样吧,形成了与青春痘的关联记忆,十分深刻。
在古代,第一庵復初庵(复初庵)组织,春夏换季之间的端午节防瘟活动,从现在科学的角度看不无道理:
小孩子们得到的五色香包,可防蚊虫咬,大人们得到的雄黄也是驱蛇的。
布施由清朝福建福州长乐名医陈修园(1753-1823年)所创的“午时茶”,是以红茶为底子的茶饼。(好像是针对消化系统的,这方面是我的知识盲区,不敢乱说)
明代搭庵建亭供茶,形成整个茶亭街文化的,就是九庵十一涧的茶亭庵,明代具体哪个时期已不可考,碑没了。
清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由茶亭各手工业会捐募重修,四角亭后来变成最早的茶亭小学,重修到了茶亭公园西门,仅存的木构已移入白马南路汀州会馆保存。
送王船从另一个角度看,是以地方神的名义发起全境一起做的大扫除,挨家挨户用鞭炮把船炸走时,炸船产生的硫磺烟火能熏虫杀菌。
当然了,每逢这样的活动,都是小孩子最期待的日子。
无论富贵贫贱,大家放假庆祝,全村一起由富翁做东请客吃大餐,穷人可以加入庙会的临时工作拿到工钱。
优点有很多,也会有旧时代的缺点。
比如互相攀比、劳民伤财,本该种田的劳动力生了病就都跑去做迎神赛会,人们都不干活了。
更重要的是,时代不好,生病的人太多,庞大的五灵公信仰就越发的庞大,人数多到太嚣张了。在一个每到朝代末期,就会有末帝登基的城市福州,在当下极有可能挑战帝国。
知乎里有人截了一半半这本书的几页,断章取义,讽福州塔骨文化是“鬼上街”,故意不把后面封爵的部分也贴出来。
这件不让路的故事,只是因为百姓蛮横吗?不是的。
“遇到了这些穿着旧朝衣服比衙门还嚣张的迓神队伍,本大人居然得停下马车让路,权威何在啊?万一这些人化妆成特洛伊木马趁夜进入衙门怎么办,本大人的衙门岂不是要一夜变天?”
这才是迟知府的轿子被堵住恼羞成怒、武帝、五帝封爵加入MCN故事背后的内涵,你说清代郡守防不防?肯定是要限制的。
1863-1896年,随着大航海,全世界霍乱⼤流⾏,在西方的传教士眼里,当时的福州人在闽江边泼福桶、烧王船,一年中有一半时间不干活,都在为了不生病而拜拜拜。
没效果,先内观自己,甩锅是自己做的不够好。继续做,下一次要做的更好。
就像我们现在看印度人在恒河的上游抛尸排便,下游的人还在边洗澡边抢着喝恒河水一样奇怪吧。
旧时代的陋习全世界都会有,看谁科技先进步,改善生活发展国力。
《刺客信条英灵殿》,游戏里还原历史很真实
幸好我们随着时代的进步,人们的思维改变,摒弃掉了缺点,留下传统文化里正能量的英雄文化与仪式,这也就是文化发展的魅力。
而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外国也开始游神了。
耶稣先生都学会了斗轿(嗨轿、high轿),小丑客串了塔骨马夫神将,为耶稣先生开路……不知道他们理不理解神轿“冲宫”是为了将巡游路上捡(我们习俗中不会说募集到的红包是收红包,而是“捡”)到的“钱”赶紧拿回宫。
“我们从商周开始,他们从上周开始”
但这种文化传播现象,不是恰好体现了“地球村”在讯息高度发展的时代,好玩的事物“你有我也要有”、“我也要把这个很霸的方式带回我的老家”、文化方式在繁衍的过程中入乡随俗,与当地文化产生了新的形态的例子么。
看起来有点乱套了,所以我得赶紧写清楚五灵公逐疫五帝信仰、九案泰山驱疫、它们的迎神赛会与套头塔骨头桶(头筒)这些文化的溯源。
五灵公、由水而生、出海烧纸船
福建人民出版社1996年1月出版的《近600年来自然灾害与福州社会》,作者王振忠就在书中,提到了福州人是如何抱团抵御自然灾害的。
村境里由百姓一起修建的地方神庙宇,起到了居委会联络点的作用,宗族一起抱团,形成社团;乡绅资助有困难的同乡,一起渡过难关。
为了宗族延续,宗族也有了义子文化。
郭白阳《竹间续话》卷四:
“榕城内外,凡近水依寺之处,多祭疫神,称之为涧,呼之为殿,名曰五帝,曰张、钟、刘、史、赵。”
古代可是没有自来水与污水处理厂的,福州地处闽江下游,夏季之前总是发大水。
古南台十景“白马观潮”就是指在白马河上观看闽江发洪水,倒冲进护城河,江水里泥沙浑浊,每到朝代动荡、路有饿殍之时,水质会更差。
除了“洪山”,福州旧城外的地名里很多就体现有“屿”“洋”“涧”“洲”“汀”,比起城里有井水的居民,吃喝拉撒都在闽江的疍民、周边居民,身体条件就差的太多了。
闽江下游的水体泥沙多,古时水边的居民用水不便,恭桶倒在水里,水又洗了衣服穿在身上
毕竟“五灵公”承载的是,福州人不想生病的平安愿望。
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祈而不得的愿望,太强烈了,成为古时福州最为庞大的信仰体系之一。
五灵公的信俗一定是沿着闽江下游这条水路产生、发展,九庵十一涧的“涧”就能体现。
为什么会有把一应用品放在船上,放船烧船的文化信仰行为?
福建东南沿海,福州向海为生。
向海而生的维京人,就有典型的海葬文化,《刺客信条英灵殿》的画面
纵观中国殡葬史,我们的古代先祖都喜欢入土为安、好墓穴,与祖辈在一起一家人整整齐齐,就算烧了,起码也要有个灰留下来。
唯独什么情况,会把人物东西放在船上点火送走?
是有人患上会感染群体的不治之症,掩埋也无法改善,乱葬更不行,需要尽快焚烧送走,避免影响还存活着的人——便是古代瘟疫。
送王船的起源与过程,塔骨随之起源,在这两页上就有完整体现
福桶这些做法现在没有了,当然是随着时代进化了,留下了文化好的方面
把代表这些肮脏的、不好的事情都装到纸扎的船上,让负责管理这项事务的五灵公帮忙送走,烧掉。
五灵公与出海烧船,“送王船”文献记录
从现有的记录看,宋末、明末、清三番、清晚期,朝代不好的时候,都是送疫大力操办发展与被下禁令的高峰。
九案泰山,就在明末清初这个时期从东门泰山府分炉起源,十三乡让温、康进入了自己已有的地方神体系
明代,谢肇淛(1567-1624)《五杂俎》卷六“人部二”:“闽俗最可恨者,瘟疫之疾一起,即请邪神,香火奉事于庭,惴惴然朝夕拜礼许赛不已,一切医药付之罔闻。不知此病原郁热所致,投以通圣散,开辟门户,使阳气发泄,自不传染。而谨闭中门,香烟灯烛,焄蒿蓬勃,病者十人九死。即幸而病愈,又令巫作法事,以纸糊船,送之水际。此船每以夜出,居人皆闭户避之,余在乡间夜行,遇之辄径行不顾。”
这时的纸糊船还是乡间夜间出行,人们“皆闭户避之”,都不想被沾到。
明天启四年(1624年),荷兰殖民者趁着明朝海禁和国力衰弱的时机,侵占了宝岛台湾南部地区,沿海不宁。
《明史列传•张肯堂传》,明崇祯十五年(1642年)上任福建的平倭巡抚张肯堂,命属下张鲵渊写下《闽中禁左道榜》。
《榕城纪闻》也记载了“巡抚张公严禁始止”,细节颇多,如下:
“二月,福州疫起,乡例祈禳土神,有名为五帝者。
于是,各社居民鸠集金钱,设醮大傩。初以迎请排宴,渐而至于设立衙署,置胥役,收投词状,批驳文书,一如官府。
而五帝所居,早晚两堂,一日具三膳,更衣晏寝,皆仿人生礼。各社土神,忝谒有期,一出则仪仗车舆,印绶笺简,彼此忝拜;有中军递帖,到门走轿之异。
更有一种屠沽及游手之徒,或妆扮鬼脸,或充当皂隶,沿街迎赛,互相夸耀。
继作绸绉彩舟,极其精致,器用杂物,无所不备。
兴工出水,皆择吉辰,如造舟焉。出水名曰‘出海’,以五帝逐疫出海而去也。
是日,杀羊宰猪,向舟而祭。百十为群,鸣锣伐鼓;锣数十面,鼓亦如之。
与执事者,或摇旗,或扶舟,喊呐喧闹,震心动魄。
当其先也,或又设一傩,纸糊五帝及部曲,乘以驿骑,旋绕都市四周。
执香随从者以数千计,皆屏息于烈日中,谓之‘请相’。
及舟行之际,则疾趋恐后,蒸汗如雨,颠踬不测,亦所甘心,一乡甫毕,一乡又起,甚而三四乡,六七乡同日行者。自二月至八月,市镇乡村日成鬼国,巡抚张公严禁始止。”
明末就这二、三十年间,越做越大。白天也出巡了,名曰‘出海’,二月到八月“执香随从者以数千计,皆屏息于烈日中,一乡甫毕,一乡又起”。
这里提到了“装扮鬼脸”,指的就是五灵公的驾前八家将“上脸”。
三年后,1645年,明太祖朱元璋的九世孙朱聿键,在明朝灭亡之际,被拥为帝,改元隆武,南下福州登基,史称“弘光之政”。
1646年明代灭亡,朝代更迭,史书新写,这方面没什么记录。
康熙十二年(1673年),南公园的镇南王耿精忠反。
乾隆《福州府志》卷24风俗志写到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知府迟惟城,摧五帝庙。
这二十几年大概又是百姓平安的波谷,逐疫的波峰。
到了乾隆二十四年(1760年),按察使司史牌《严禁闯神并装扮鬼脸奇形异状》:
乾隆二十四年(1760年)四月十八日,奉巡抚部院吴宪牌:照得迎神赛会,往有明禁;凶徒滋事,更当严处。闽省崇奉各神中,有所谓舍人闯神者,祟司痘症,民间从祀已久,自应听其本庙奉祀。乃好事之徒,创为迎闯神名色,每遇春初,即互相迎会。如在各衙门者,装扮闯神,顶带服色,悉照本官品级,灯笼执事,俱属本衙门官物。凡民间迎闯神,每境一起,夤夜鸣锣击鼓,并执火把者,自五、六十至百余人不等。复有恶棍于火把内私藏木棍,一遇别境闯神相值,争先夺路,即以火把为器械,行凶斗狠,每滋事端。
又如省城有东岳、城隍等会,俱系日间出迎,春祈秋报,应从民便。
但有装扮鬼脸奇形异状,持斧弄叉者,不下百十余人,并有身装临决重囚,于示众牌内开写代父代母字样者,更属不经恶习,一体禁止。合行示禁,备牌行司,照依事理,即便会同藩司,转行闽侯二县,并通饬各属一体出示晓谕。凡有民间及衙门从前所祀舍人神像,俱止许在本庙虔诚供奉、祀保孩童出痘平安,不许夤夜抬出迎赛。如敢违禁,藉端挨家勒索派累,执炮鸣锣击鼓凶斗者,立即查拿,分别枷号重责。至于东岳、城隍等会,应听届期白昼出迎,以遂春祈秋报之应,仍不许装扮鬼脸,持斧弄叉,并不得扮作临决重囚,混写代父代母字样牌示。倘有违犯,即将本人拿究重处。事关振俗维风,地方官务须加意严除,实力饬禁。毋忽等因。
文中关键信息:
临水夫人的义子“舍人”在乾隆年间闯神,闯神很有可能就是冲宫,私藏木棍PK、灯笼执事又与衙门相同,这要是直接冲进衙门,可真是不得了啊,一夜之间就可以狸猫换太子。
由于东岳泰山是历代皇帝的靠山,城隍拥有品级,惹不起禁不了,只要不允许装扮成衙役与鬼脸,只可以在白天迎神赛会。
人们还玩出了新花样:打扮成重囚替父母挡灾。
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十一月《清实录》,闽省部堂崔示:
朝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闽浙总督苏昌、福建巡抚庄有恭奏:闽省信巫尚鬼、迎赛闯神。前饬地方官实力查禁,其风已戢。而省城内外,又有虔事五帝者,谓其神专司瘟疫。偶逢时症传染,奸徒乘机敛钱,设坛建醮、抬像出巡,其费竟以千百金为计。不独废时失业、劳民伤财,即种种不法之事、皆由此起。现已痛切晓谕、并饬地方官收土木之偶、投畀水火;倡言奸棍、严拏治罪。”
短短七年,省城内外,又有虔事五帝者,注意,“设坛建醮”。醮,是设坛做事的点位,所以长乐龙门清礁的醮,是仪式,更重要的是清礁坞地理位置意义。
同年,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禁迎神赛会》:
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十一月,奉巡抚部院崔示谕:照得朝廷设官分职,原以除暴安良。春秋祭祀神祇,本在祸淫福善。明有王法,幽有鬼神。书曰:敬神如神在。又曰:敬鬼神而远之。故凡人主于神,敬畏则必降福,狎亵则必降祸;亦如官之于民,善良必加爱护,奸顽必加痛惩。阴阳一理,本无二致。查闽省向有迎神赛会恶习。本部院自幼亲泛澎台外海,还经八闽地方,每见诞妄之徒,或逢神诞,或遇令节,必呼朋引类,旗鼓喧闹,或抬驾闯神,或迎赛土鬼。更有一种私巫马子,妄降假神,用大椎贯穿口内,茨球摔击其背,血肉模糊,竟立驾上,绕市号召,竟同儿戏。且若与他迎神相遇,则又彼此争途。
稍有不让,群起互殴,反置神驾于道旁,每致滋生事端,身蹈刑法。
是求福而反得祸者,总由狎亵不敬之所致也。近年法禁森严,此风或亦稍息。第恐法久禁弛,愚顽之辈,或有仍蹈故辙,扰害地方,亦未可定。合行明白示禁。为此示仰阖属军民人等知悉:嗣后凡遇春祈秋报,只许于本社地方,父老率其子弟,答谢神庙。或遇神圣诞辰,或有疾病祈禳,瓣香杯水,亦可以申诚敬。即或相沿旧例,在家礼忏诵经,可能一秉清静至诚,自必消灾延福,岂在押走谄佞,便能仰迓神庥耶?倘不听本部院谆诚训诫,执迷不悟,仍敢抬其邪神野鬼、喧闹市乡者,地方文武官弁,立即锁拿,从重究治。其地保、练约人等,各按地方晓谕稽查。如徇隐玩忽,一并责惩。其各凛遵,毋贻后悔等因。
禁也禁不掉,由于互相串门老是PK,那好吧,禁止串门。“只许于本社地方,父老率其子弟,答谢神庙。”
真人PK真的很不好,现在是文明社会,都要好好做文化,传递文化好的方面与制式,才是传承。
三坊七巷五子登科牌匾的当事人郭柏苍《乌石山志(1842年)》卷三“寺观”-“南涧报国寺”:
“值五六月间,导神出游,曰‘请相’,纸糊替身,怀于各神鬼襟带之间,再游为游村,末则驱疫,曰‘出海’,剪采为舟,备食息起居诸物,并神鬼所请之相请于舟中,鼓噪而焚于水次,以祭祀毛血贮木襟中,数人负之而趋,谓之‘福襟’。行者避之。”
这“南涧报国寺”,也就是九庵十一涧的南涧,相传始建于唐五代,重建于明嘉靖年间的、清同治年间重修了上殿“高爷庙”。
“高爷”就是五灵公的暗号之一。很好理解,位置最高的,也有可能指黑白无常的白无常七爷。在下文我会与其他庵一起细说。
施鸿保《闽杂记(1845-1858年)》卷七“出海”条:
“出海,驱遣瘟疫也。福州俗,每年五六月中,各社醵钱扎竹为船,糊以五色绫纸,内设神座及仪从供具等,皆绫纸为之,工巧相尚,有费数十缗者,雇人舁之,鸣螺挝鼓,肩各庙神像前导至海边焚化。漳府、属亦有之,然亦皆绫纸糊耳。”
这里提到了漳州,还是纸船喔。
同治十年(1871年),《严禁迎神赛会》
一件札饬事。同治十年(1871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奉兼署总督部堂文、巡抚部院王会札:照得迎神赛会,久干禁令。有司失察,并予处分。良以民间各有本业,要在务民之义,鬼神则敬而远之可也。闽省俗尚虚诬,崇信神鬼。刁徒恶棍,藉赛会之名,为染指之计。甚有涧殿、塔骨等项不经名目。迭次谕禁,未尽敛迹。他如神庙之夜戏,道旁之淫祠,门条之诡异,治病之荒谬,有降童以惑众,亦魇魅而杀人。妇女入庙烧香,青年尤乖礼法。民人结会游戏,丑态更骇听闻。种种颓风,必应力挽。除出示禁止,并通饬内地九府、二州暨福防厅、闽县、侯官一体查办外,合并札司,即便会同藩司通饬遵办,毋违。
这里出现了“塔骨”,在2008年卢公明的书未被翻译出版之前,它曾是最早的塔骨文字记录,所以当时认为塔骨是清同治时代的。证据链在不断现世,后来,传教士的老照片打破了这个时间记录,目前最早的是这张照片,能追溯到1801年。
怎么禁都禁止不了,那就限制在城外吧,福州地方话谚语“下渡尾迎神,好看在后”,用状元郎的披风故事描述了最后迎神赛会不能进城的情形。
这也导致了位于城内的省都城隍庙,塔骨文化的中断。
现在福建省都城隍庙里还有两个孩儿弟塔骨,算是城隍公驾前童子的基本配置,没出门。
“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船政钦差大臣沈葆桢,被左宗棠“三顾茅庐”,于1866年之后,为了兴建马尾船政,也曾禁止过五灵公的“出海”送王船。
不过作为老家在三坊七巷的福州人的沈葆桢是了解自家传统文化的优点与凝聚力的,禁止的相对柔和,没有打压。
相传也是沈葆桢在同治十三年(1874年)率部保台之时,为了鼓舞去到台湾的福州将士们的士气,把福州的塔骨、哪吒三太子(在台湾变成了电音三太子)、福州五灵公八家将带到台湾(在台湾变成了官将首)。
成为了宝岛台湾溯源祖先的文化实物存续。
所以你看,神的背后其实都是人。是迭代掉缺点、发扬优点,都看决策者执行者选择怎么做,便会有怎样的蝴蝶效应。
郭柏苍的玄孙(第四代)郭白阳(1901-1956年)《竹间续话》卷二,记载福州风俗旧事甚多,直接把“九庵十一涧”罗列出来了:
福州淫祀以五帝为最。俗有九庵、十一涧之称。九庵者,复初、崇圣、广慧、明真、龙津、茶亭、路通、蛤埕及九福也。十一涧者,东涧、西涧、南涧、北涧、水涧、汤涧、井涧、芝涧、嵩山涧、钟山涧及大西涧也。皆因地而名。然五帝像貌,备极丑恶,狰狞可畏。康熙三十九年知府迟惟城毁其庙,再祀者罪之。迟卒未逾时,而庙貌巍然。乾隆间粮道摄知府朱珪亦尝毁淫祠牛马诸像,后复如故。查慎行曾作《福州太守毁淫祠歌》。道光初年,王慎斋恕忠令吾闽,出署,适与赛神者遇。竟抗道而进。慎斋怒,执其像而之。左右皆为慎斋危,而卒无恙。民国初年,六月会之风犹盛行,奢侈倍于昔。二十年来神庙渐废,此风亦渐除,民间亦无闲情于乐事矣。
民国二十年来,民间无闲情乐事也,也就是1930-40年,民间不怎么做这这些娱乐的事了。
当然,“九庵十一涧”的地方化谐音“人丁很多”,并不是指只有20个五灵公的庙宇,可能是定下了其中20个很重要的代表性的庙宇。
目前我正在调查十一涧的具体位置,希望能绘制出准确的地图。
鲁迅在1926年的散文《朝花夕拾·五猖会》中写道他小时候想去看赛会的经历:
“开首是一个孩子骑马先来,称为“塘报”;过了许久,“高照”到了,长竹竿揭起一条很长的旗,一个汗流浃背的胖大汉用两手托着;他高兴的时候,就肯将竿头放在头顶或牙齿上,甚而至于鼻尖。其次是所谓“高跷”、“抬阁”、“马头”了;还有扮犯人的,红衣枷锁,内中也有孩子。
我那时觉得这些都是有光荣的事业,与闻其事的即全是大有运气的人,——大概羡慕他们的出风头罢。我想,我为什么不生一场重病,使我的母亲也好到庙里去许下一个‘扮犯人’的心愿的呢?”
大家都知道鲁迅年少是在绍兴长大的,证明福州村境模式的迎神赛会活动文化、这个为了父母cosplay成囚徒的玩法,起码也传递到了绍兴,只是随着时代更迭,现在没有了。
“送王船”在福州老家为什么会失传
《中国台湾通史(1920年)》卷二十二,连横著:
五福大帝,庙在镇署之右,为福州人所建,武营中尤崇奉之,似为五通矣。然其姓为张、为刘、为钟、为史、为赵,均公,称部堂,僭制若帝王。岁以六月出巡,谓之「逐疫」。乔装鬼卒,呵殿前驱,金鼓喧阗,男女杂*,倾钱酬愿,状殊可怜。越二日以纸糊一舟,大二丈,奉各纸像置船中,凡百器用、财贿、兵械,均以纸绸为之,大小靡不具。愚民争投告牒,赉柴米,舁舟至海隅火之,谓之「送王」。七月七日,又至海隅迎之,此瘟神尔,而与灵官皆窃五帝之号,是淫祀也。中国台湾庙宇表 (中所列多属治内,其在乡里者多略之)台南府(附郭安平) 白龙庵 :在镇署之右 ,福州人建 ,祀五福大帝 ,则瘟神也 。
很多人说送王船是闽南才有,那么《中国台湾通史》卷二十二,恰好记录了它的名称,“为福州人所建,武营中尤崇奉之,均以纸绸为之,舁舟至海隅火之,谓之「送王」”。
境社文化里,地方神都叫大王、王、爷,民间称呼大王的船为“王船”。
“送王船”本就是民间的叫法。
只不过,福州这项习俗又在1950-1978年代某事,失去了所有的记录,失传,没有人做了。
原因不仅如此,有很多环境因素共同所致。
西汉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福州港也就是东冶港始建;到东汉建初八年(公元83年)开始拉货做生意;唐末王审知(909-925年)重视福州海外交通贸易“且招徕番舶”开凿白马河打通城内船运、打开了丝绸之路;宋代福州带领福建工艺把生意做到了阿拉伯;明永乐郑和七下西洋。
但明代受到倭寇侵扰,明《禁海令》禁止百姓私造二桅以上的大船,导致朝代灭亡“福船”在民间没人会做,逐渐在清代失去技术传承发展、失传。
作为“福船”的诞生地,福州清末虽然起源了船政文化,马尾造船厂有第一车间,但这些冲向世界的荣耀,却耗不住慈禧需要过生日,马江海战一败,失去了所有的制造根基。
双龟把口、三山环绕,潮汐五虎守门的福州,在天上有轰炸机的近现代,失去了兵家不争的优势。
1941年4月18日、1955年1月20日的轰炸,福州不得不低调谨慎的发展,安全因素的考虑,因为制造业北移、南移、巨港不再。还要重点考虑城市合理扩大、发展实业、数字经济、让人安居乐业、将外来人口变成常住人口,有省会城市的精神面貌,失去了很多民间传统文化。
就好似,福州方言,是保留了古语词语最多的方言之一。而我这一代八零后,在念书的时候有规定不能说地方话,没有了语境,方言说不好。我一个福州土著,现在连八音音标都看不懂。
弄得很多俚语濒危了,不少学者正在挽救保护。
民间文化一般都发源自古代的经济文化中心,必须有文化人传播、有财力的乡绅支持着做,才有能力从经济文化中心不断输出,传播出去。
有相应的经济才会有文化发源。
轮工不再,造船业没了,城里的人不会划船了,没有人会做船,名字就没了。
福州长乐龙门清礁五大灵公的出海王船,现在年轻人喜欢叫“清礁船”
作为省会城市,福州是现代化精神面貌的重点表现地区,很难复苏。留住的都在城外,幸好福州周边的长乐龙门村、连江东坪村留住了王船习俗。
“送王船”这项非遗现在的保护单位都不是福州。
而我在今年打听福州有没有传人时,得到的消息是已经西去。
往好处想,省会城市的作用是什么,是万一有什么需要的时候,她能有底气告诉你,不要怕,昙石山文化、闽越文化根在这里,文化记录都在这里。
长乐龙门清醮是送王船吗
宋代末期(1260年),福州长乐龙门村,分灵“清醮五灵公”清醮坞。
传说是龙门村的高氏宗祖,看到有神船漂到了村中,于是在这水域立坞清醮。起码证实,放船出去的实体船,宋末时期肯定存在实体船。
总坞的位置因为龙门村拆迁,补地搬到了洞江湖边,永荣拉菲郡车站旁边。
长乐龙门清醮总坞,坞是码头的意思,指设礁的码头
清醮,通俗翻译就是神来清理的仪式。
就像迎神也可以叫“游神、摆暝、游灯”一样,“清醮”也是五灵公“驱瘟”的暗号之一。
史料记录,用词都是“设坛建醮”,很显然比起仪式名称,“清醮”更重要的作用是个以职能新命名的地名、点位。
现在的长乐龙门清礁文化节,2015年3月入选为福州市级第四批非物质文化遗产,2019年6月年升级为福建省级第六批非遗。
由于申报单位是长乐文化馆,所以名字里不能太有香火味,没有五灵五帝、也没有送王船。
闽南的王船是怎么来的
2013年,“送王船”进入马来西亚国家级非遗项目名录。
2020年,中国与马来西亚联合申报“送王船“进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遗代表作名录,文化指向海上丝绸之路。
主流媒体一概宣传这项文化是闽南的习俗、不提闽东南沿海、不提五瘟有精神面貌的需求可以理解、但不提省城福州的水部尚书,就与20年前花果山宝山寺屏山紫竹洞大圣文化相似,是文旅资源退让了。
乾隆年间(1711-1799年)出版的《泉州府志·卷二十·风俗》:
“是月无定日,里社禳灾。先日延道设醮,至期以纸为大舟及五方瘟神,凡百器用皆备,陈鼓乐、仪仗、百戏送水次焚之。近竟有以木舟具真器用,以浮于海者。”
以泉州为代表的闽南一带,烧纸船的文化的也是因“五方瘟神”,也就是五灵公的文化而来。
泉州港在清乾隆年间(1711-1799年),从烧纸大舟,有了木船真器。
福建市舶造船业就两处,福州东冶港与泉州刺桐港,明代成化年间,福州洪塘林氏五兄弟林玭撰写《福建市舶提举司记》提到了两处:
“今迁于福,以其地言之,福城为八闽总会之地,其衣冠文物十倍于泉,羽冠异类,奉贽献琛,奔走左右。”
当时的厦门还不是经济与生活的中心,明代,厦门是同安属地,规模为千户。
清顺治十二年(1655年),郑成功改千户中左所为思明州。康熙十九年(1680年)清军攻占厦门。
恰逢海战,百姓生活质量与逐疫成反比,与这期间是很有可能通过福、泉的的应战迁徙,带来了五灵公的“送瘟”。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清军收复台湾岛,并于翌年设立台厦兵备,厦门地名从此固定下来。
文化行为应该在局势安定的清乾隆年间才好孕育。并且,厦门当时因为没有造船业优势,规模肯定不大,没有形成效应,否则清末传教士卢公明在《中国人的社会生活中》不会不记录。
1980年后,设置厦门为经济特区,经济中心开始了,所以现在,送王船这项民俗活动做的很好。
不少人认为厦门的“送王船”,送的是郑成功先生,郑成功一介英雄,怎么会把他送走呢,不太合理对吧。
历史书也告诉我们,郑成功(1624.8.28-1662.6.23),刚刚好就出生于写下《五杂俎》卷六“人部二”的作者谢肇淛(1567-1624)之后。
在郑成功百年之后,演化出了水部尚书那样的巡船,才会解释的合理,他们两差了一个时代。
2024年,厦门海沧送王船
“代天巡狩”,富美宫、斗美宫的王船上有哪几位王爷,是什么职能目前我不太了解,但很明显这也是文化在传递过程中入乡随俗了,船上的地方神发生改变,送船的目的近几年有了文旅行为也开始融合演变,但仪式感最强的“烧船”步骤没有变。
今年厦门的朋友特意喊我去看了一次王船,由于我们两方都是牙缝里挤时间,年底都忙,只好未来再与他继续探讨。
我是台江人,也有会回忆的起小时候扮演过八家将的长乐厚福好友、还有厦门记录民俗的朋友,亦有泉州的同行,大家都明白,福建村境文化非常特殊与迷人,不是坐在家里用键盘能讲得清的,需要奔波找寻解读。
我们都是互相搭把手的福建人,发扬华夏传统文化的中国人。
对待文化不能偏心,要理性,才能尽量客观准确。
这段你要存好,如果有人又拿“送王船”这个事情说事引战,记得把这篇文章转发给对方看。
老样子,我会在文末拉出时间线结论。
别忘了水部尚书的巡海船
镇海王水部尚书、南宋末代丞相、英雄陈文龙(1232-1277年)的巡海王船(明成化十年1474年),比闽南主流认为的民族英雄郑成功、代天巡狩先生早了一个朝代,福州阳岐尚书祖庙的老伯垂垂老矣,却也挺身而出,尽心尽力做讲述阳岐文化的志愿者,何尝不也是百姓英雄呢。
福建岳飞,福州水部尚书公陈文龙巡海送王船比闽南郑成功早一朝代
尚书公的船诞生时也是纸船、纸扎,后来有两种,送走烧掉的纸船与放船的木头出海船巡海。
道光四子之一张际亮(1799-1843年)在《南浦秋波录》卷三“习俗记”:
“闽俗最信巫鬼,夏秋之交,南台街市各制纸船,送尚书庙放诸江中,名曰出海,以禳灾疠。”
福州万寿尚书庙送王船,很典型的福州船
严复诗里的江南水乡千年古桥,冷门小众拍照不挤,福州阳岐村攻略
清末民初福州诗人叶大庄(1844-1898)《阳岐杂事诗五十首》:
“尚书庙在上岐……每岁上元灯市,神船出巡,西南百余村,竞献牲礼,弥月不散。”
本篇就不多阐述,过完年做尚书公布置的作业的时候在vol.7细说,不然字数很多。
解读五灵公的抽象暗号
由于不断的禁止与打压,五灵公不能叫五灵公,一直改名。
用现代流行语来说,就是把“抽象”融入生活,比如“蚊鸽”、“街坊”、“集美们”……生气是“红温”,颠倒黑白是“倒反天罡”,有时候要想很久才懂是什么意思。
清醮,尪船、花船,彩舟都是指代,“请相”不行,就“出海”“送王船”。
古代人易名、玩抽象起来,那是优雅多了,“采莲”这句暗语最为抽象优雅,深藏不露,大家最爱用。
诗云:“采莲鼓里采莲歌,钱米沿门托体多。报道瘟神将出海,市头争看纸船过。”
又有诗曰:“舍人锣鼓闹元宵,禁夜多年已寂寥。犹剩请香兼出海,瘟神去要纸船烧。”
出海采莲?
你想一下,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生在池塘与淤泥里,怎么可能会长在江河湖海这种流动的水里呢。
但是闽江下游直到入海口的水域,特别是梅雨季节下雨与夏季发洪水的时候,黄不拉几的像极了淤泥。
莲花的花期是6-9月份,莲蓬的采摘季节从小暑直到立秋,泛舟摘采。
“出海、采莲”一语多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呀!
福州方言里“七溜八溜”中的“溜”指是跟随郑和下西洋的船队在航行中经过的岛屿,七七八八跳岛游,都不如老家福州,所以“七溜八溜,不(莫)离福州”。
五灵公的送王船文化随着大航海,海上丝绸之路,七溜八溜,随着华人商民迁居传递到马来西亚,马来西亚的“采莲手”,从名字里就体现了根源。
你看,文化的传递是不是非常的有意思,人类足迹的证据链“文化纽带”藏在各处,也是两岸寻根归祖的佐证。
闽越人视船为有灵性的龙,船尾两侧的须须是闽越人对蛇图腾的崇拜,所以船头是龙头。
不能叫王船,那就把船头的龙改成唐狮子,还必须在额头上写“王”字。
这么违和的线索,人们看不懂,就会奇怪了。
2024年,福州长乐龙门清醮送王船
咦,这只又不是老虎,怎么头上会有“王”呢?
喔……原来是藏头诗(狮)啊!
再看第一庵復初庵(复初庵)的藏头诗楹联:
“复礼维处未点祝许沾厚泽,初心若昧即明头难宥前非”
首字合并就是复初,意思是第一个恢复如初。
复初庵的藏头诗楹联
福州地区近现代,送王船没做了之后,人们就把五灵公的信息藏在了龙舟里,散布消息说五灵公之一的刘帝喜欢看划龙舟。
福州独有的传统朝天龙首、闽都龙舟、牛头马面柳叶桨的龙舟文化传承大都有被保留下来,古传统龙舟也不是为了比赛,而有个香炉的洞,酬地方神。
这样的龙舟,龙头就是地方神,齐天大圣的龙舟在南宫河口万寿总堂,泰山府的在瀛洲,光明港旁的福州海潮寺还留有五灵公的龙舟、虾舟,已经进入福州市级非物质遗产名录。
福州传统龙舟文化,朝天龙首,可以灵活装在龙舟上,不划的时候收进案堂
虽然这些年已经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每年端午复初庵都有在努力划龙舟。
又由于现在闽江航道是不能随便下船的,随着附近的人口因为城市化搬离,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夺锦标庙 戊寅年是1998年
真的很遗憾,希望有生之年,发五色香包这些好的文化也能“复初”。
五灵公的祖庙
我会在文末,罗列庙宇与文献的前后排序时间表。
如此这般套娃似的换名字、避险,导致五灵公的祖庙变成了解密游戏。
至于五灵公从何而起,我们通过福州“九庵十一涧”里几个重要的庵与暗号,结合建筑的成立时间互相佐证。
1、福州方言“毁五帝,改武圣”,河口“路通庵”易名“武圣”
在古代,村境文化在修桥修路立碑这件事,常规来说是先有庙再有桥。
乡绅捐资,得通过庙这个“居委会”作为第三方,进行联络,首行就写“信士”。有能力给就给,不愿意的也不会怪你,各给各的功德,以示公平记录。
路通桥边所立建桥石碑“建于唐贞观年间(627-649年),道光己丑年(1829)重建立碑。
在桥北头立有清道光乙丑年(1829年)修桥石碑一方碑额横书:“路通古迹”,碑文有“盖闻路通桥建自唐贞观年间经程国公建造”等字样。
据清朝《闽都别记》记载,这“程国公”即程咬金。相传程咬金当年来福州时,这里正闹饥荒。程咬金上奏朝廷,说夜梦神人指示要在福州河口造桥。唐太宗问:“要多少银两?”程奏:“此桥长,从桥头看不到桥尾。”太宗准奏,程就建了路通桥,余下银两赈济饥民。后有人状告程咬金欺骗圣上,于是,太宗派人察看,果然是桥头看不到桥尾。因为是拱桥,主拱高大,桥面像驼峰高耸,当然看不见桥尾。当地福州百姓为了感激程咬金,在桥的望柱顶部刻程咬金所戴的国公帽形状。当时福州流传一句民谣,讲的就是程咬金建路通桥的故事,其中二句为“水部蛤埕状元境,程国公起建路通桥”。
但问题来了,这是道光年间的石碑,并没有说清楚庙是哪一年建的。程咬金也大概率是没有来过福州的,这里的“程国公”是暗指什么呢?是暗指“路通庵”的建造时间吗?也许以后还会有什么证据现世才会知道了。
路通古迹石碑,去的时候南宫河口做公园打了围挡,我没进去,图片源自网络
而路通庵,“路通古迹”的石牌匾,明明是桥偏不与其它桥一样书写“路通桥”,要写信士,还要故意写上与桥碑“路通古迹”同样的字,极大可能是给桥立碑的时候,暗地里用桥碑这个“马甲”关联路通庵的时间。
非常遗憾,由于又是个避嫌的暗号,没有直接写“路通庵建于唐贞观年间(627-649年)”,所以我们暂且往低了算,“路通庵”不晚于立碑的道光己丑年(1829年)。
路通庵,去的时候南宫河口做公园打了围挡,我没进去,图片源自网络
台江区大庙山龙岭顶也有“武圣”庙,庙前有口特别好的三眼水井,我一个朋友的高中同学家住在龙岭顶,那口井是大家暑假丢水桶下去冰西瓜的快乐源泉,不知道不是五灵公投的井之一。
龙岭顶武圣庙与三眼井,去的时候牌匾打了围挡,过暑假的时候台江的小朋友都往这里跑
“买厝要买龙岭顶,买田要买鼓山边”,就是因为龙岭顶因为地势高,闽江边白马河下游发大水,从不会被淹,井水的水位还会提醒老百姓,要发大水了。
2、“南涧”高爷庙,“第一山”也有“第一庵”之名
随着对乌山公园的文化重建,乌山的民俗信息也随之更新。
近几年重描第一山石刻,就有学者发现了三坊七巷五子登科郭柏苍在编《乌石山志》时收录的一张看不清的石碑残刻,就是被刮掉刻上乌山“第一山”石上,明正统十年(1445年)黄世瑛追述其祖黄子济的词句,其中提到了南涧古寺报国寺。
“南涧报国寺”供奉天王,相传始建于唐五代(907-960年),有清乾隆间的石香炉两个,分别刻“南涧”、“上殿”字样。目前成为文化站,经常办文化活动。已没有五灵公,内祀“桂宫高真人”。
“桂宫”是指月亮,也就是夜晚,高真人目前我没有查找到任何历史资料,很可能是以五灵公之名行医的侠士,也可能是暗指个子很高的七爷。
高爷庙现在的样子,图片源自网络
“福涧”麻王庙的负责人郭陈辉先生,积极参与此类文化活动,曾在2010年前后编写过《海峡两岸五灵公汇总》,盘点出福州地区就有几十个五灵公的网点,我在本文前面提到年初时候看到的五灵公,就是“福涧”的,郭陈辉先生认为南涧古寺报国寺高爷庙,通过郭柏苍的《乌石山志》的记录,可能是最早的五灵公庙。
但也很难说,毕竟明正统十年(1445年)黄世瑛石刻上提到古寺,并没有提古寺里有没有分上、下殿,上殿什么时候开始供奉五灵公。
我们暂时只能往后了算,有“高爷庙”之名的重建时间同治年间(1821-1874年)。
3、燕山“复初庵”,也有“第一庵”之名。
“晋城拜谒双门楼之武圣”,走亲戚送行,双门楼就是东街口古时的双孔道城楼狮子楼五灵公。
嘉崇年间,可能暗指宋代嘉祐(1056-1063年)到宋徽宗的崇年年间。
“双门楼”在宋大中祥符年间(1008-1016年)更改名,与福州晚报2007年报道提到建于宋代中期、互相印证。
现存建筑是清同治六年(1869年)重建,石牌匾上的“燕山”复初古迹,询问庙中的前辈,一说是附近山脉余脉的景称,但这几个月来,我暂且也没从福州清代的地图上查到关于“燕山”,倒是水部曾有三座桥,其中一座叫燕桥。
复初庵失去了面积,门头大不如从前,以前的样子留在了老照片里
历史上福州与燕山有关记录的是梁厝村,因背靠燕山,曾名燕山村。
宋隆兴元年(1163年),朱熹来闽探望决定定居福州的梁汝嘉,一起去爬鼓山玩,刚好看到闽江对面的三江口有山坡长得好像燕子,觉得是个宝地,梁汝嘉就定居了下来,朱熹为梁厝留匾“贻燕堂”。
复初庵地处白马河畔,隔壁曾是延平会馆,闽江上游南平的木头商帮乘坐竹筏木排到下游福州经商,在此会馆集合,当时福州是全国三大木材交易中心之一。
旧时的福州运头船
南平的“材客”通过白马河运木头,就用一块自家的木头代表自家的竹排,供养在复初庵,以寄托希望自家的木排能够在水中吉祥安全。
复初庵的“柴客”
有了材帮的加持,宋元明清的复初庵都是大庙,见到我来,老者们拉着我说了许多福州土著才理解的来的故事,说有很多木制品,随着时间可惜腐烂掉了。
反观2015年后的长乐厚福的游神发展蓬勃,也一样正是在时代上有了长乐商帮的回乡反哺。
现存的“百寿百福”木头描金字,架子比板子朝代新,可能遗失掉好几块板,每一个字都是福寿的组合,百字长得都不一样,这两面数起来才36个字。
复初庵上一轮翻修还挖出过木质双龙吐珠,由于入不敷出,变卖给了收藏家。
百福百寿
台江银湘浦的三相公庙也有“百寿百福”砖,可惜也遗失也不足百,每一块的福寿写法都不一样,都是很古的实物佐证,“百寿百福”在历代都很流行,在宋朝,百福百寿碑刻的大量拓印流传。后来,能够拥有描金的“百寿百福”,是实力的象征。
台江银湘浦三相公庙百福百寿
随着城市变迁,还发生过墙倒掉的新闻。
4、鹤林村溪口,双溪庵,算是目前福州三环内,敢直接写名字的五灵公庙。
相传是创建与明代初期、明代第七个皇帝帝朱祁钰的明景泰三年(1452年),是不是景泰年间还需要核实,有差别应该也在100年的范围内。
相传双溪庵原来是个毫不起眼的,不到一个房间大的小小庙。郭姓之人以五灵公之名给人看病,看着看着,有一久病难愈、难治的高氏,求医寻来,声称如果能治好,定出钱修大这庙。
郭氏将高氏医好之后,高氏兑现了承诺,小庙添砖加瓦,成了大庙。
“双溪庵”就在小屋变大屋的过程中,有胆量直接在名字里提现“五灵”宫。
图片源自网络
5、白龙庵建立时间难考,台江文保12年发文,白龙庵始建于唐朝,重建于清光绪丁未年(1907年),庵正门嵌有白龙武圣庙石匾,后来搬到了闽俗阁,都没掉了。
白龙庵搬到了闽俗阁,与竹林尚书公做邻居
在此之前,清黄檗山第十代住持明谦惟吉(1634-1706年)禅师因兵变之故,从黄檗山离开,移居到福州台江苍霞洲,化缘重建白龙庵,令白龙庵分炉至台湾彰化、台南。
康熙十六年(1677)《募重兴白龙庵》:白龙古剎久荒凉,风雨飘摇已十霜。自有布金大长者,拈来茎草福无量。
这个黄檗山(山门名),就是现在曹德旺先生捐资修建的黄檗山万福寺呀!
此前,以康熙年间重建时间,我认为《福州白龙庵扶鸾记事》大概是清代的,在视频里说成了清代。
为什么不叫送王船了?明明起源于福州五灵公,长乐龙门清醮纸彩船
后来又从台湾站台湾站zwbk2009查找,一说是明代(1368-1644年),白龙庵扶鸾(扶乩)的记录。
扶鸾(扶乩)
由于没有见过实物照片之类的,算是待核实的问题,也期待有生之年有没有机会去台湾方面仔细查看了。
《福州白龙庵扶鸾记事》认为五人为泉州府五县之秀才,瑞桐张元伯,螺阳钟士秀,银同赵公明(或作赵光明),武荣刘元达,清溪史文业。此五秀才赴闽都应举人试,夜宿福州府南门外瘟神庙。夜半忽见金光闪耀,瘟神乘舆出,庙内鬼差大呼:“三山城当难,本部堂奉上帝敕,来收劫数中人。”命水猴、水鸟、蛤蚌、鲈鱼、水蛙五妖怪,在五井中投放瘟毒。五人成仁后,托梦告知乡民原委,并说玉皇大帝因五人舍身之德,已封为“五瘟大王”,主宰瘟疫,巡按天下,赏善罚恶。乡民为报恩情,故建庙祭祀之。
这五位书生投井的故事作为背书,深深的刺激到了福州人的英雄情结,对于下禁令的官府来说,五灵公也有了人类的身份,不再是动物,更正当合理,又火了起来。
白龙庵可以说是立了大功,加上分炉能力非常强。
所以后世,以(曾经做到非常好的复初庵、开枝散叶的白龙庵)这两庵视为五灵公的起源。
6、洪塘妙峰祖殿三帝行台普渡
11月恰遇有缘拜访妙峰寺,近十几年,妙峰山上建起了五福大帝燕山祖殿。说起“燕山”我们都很疑惑,
明明下面的行台都没有叫做“燕山”,为什么妙峰寺里近几年新建的五福大帝庙要叫取名“燕山”祖殿?那它是不是五灵公祖殿呢?这题不难解。
以下可是我纯手打的,网络上没有的内容,*是缺失无法判断的字:
民国16年(1927年)《洪塘小志》提到了妙峰寺的普度活动:按洪塘有借借室普度者,相传昔有道人游于洪塘,谓此地必有兵燹之灾,(明隆庆帝朱载垕表显得懒散实则精明,当上皇帝的第一年1567年就重开海禁,道人早预测到倭边局势在百姓可以开船了必定航道会有乱象),未几果然。后道人复来,叹息不已。时闽中有大僚某获病,道人医之愈,问所欲,则*,愿在洪塘建醮,普度众生对,惟苦于百物不具耳,大僚允助其成。所有普度用物,悉出于借,故名之曰借借室,嗣洪塘人定为一甲一建,*醵(大家凑款)貲并募外缘,麋款以钜万计。或言道人即卓晚春,借借室林兆恩所名云。
《洪塘小志》
这个道人就是卓晚春(1518-1562)。文末落笔的林兆恩,是卓晚春的好友,1549年,来自莆田的两人就曾经一起居住过西禅寺。
所有普度用品悉出于借,东西是借的,房间是借的,卓晚春住的房间故名“借借室”。
当时他们住的金山寺比较小,只有几间客房,林兆恩借宿于金山寺卓晚春的居室写书学习,借上加借,以“借借室”名字的线索,留下了洪塘普度的起源,后来林兆恩创立了三一教,儒释道三教合一,又名“三教先生”。
三教在历史洪流中没落了,2024年2月,有人发文,说三县洲大桥北岸墩子下的“振旺连升堂”为燕山分殿,内祀的“林先生”是林兆恩。咦,这庙我知道啊!附近办白事的网点会安排到此超渡法式,有事才开门,人们以示尊重也会避开…去时在办事,就没进去拍照。
卓晚春一直“唯苦于百物不具”,正好,治愈了一个大僚。僚是啥?是官爷。大僚帮助他实现洪塘建醮的愿望,大家凑、募外缘、大到以万计,一甲一建,一直到后来都叫“借借室普度者”。
普度=普渡,佛教超渡;行台,就是方便临时办活动的戏台。
《洪塘小志》上文中之前的内容我没打出来,大意是说“普度”由妙峰寺举办。
寺庙一般喜欢在山上,越高越厉害知名,这种知名大寺庙不会将道教文化直接接纳,一定会为了派系壁垒,形成上殿、下殿,上院下院这样的内外关系。
寺庙是主导方,通过道士卓晚春、大僚的能力办起了普度,设置一个下院行台便于区隔很合理,亦便于不用爬山,可在码头直接搬东西。
普度不是逐疫,是让走的人好走,一开始有没有五灵公的王船同样不好说。从卢公民书中的记录看,在他成书期间,有放水灯以及其他种种,城隍泰山也会参加,推测就是清后期武圣时,融入了五帝的马甲,三帝。
三帝,是关帝、玄帝、刘帝。
关帝是关公、玄帝是财神玄坛赵公明、玄帝不是张飞,刘帝就不是刘备,是五灵公的宣灵公刘元达、刘大帝。
这又是一个五灵公的马甲暗号,未来刘大帝爱看龙舟的消息,借由台江回到洪塘的帮洲传统青白龙舟沿闽江传出去,效果可好了。
燕山复初庵分自妙峰行台的可能性小。分炉这件事,都是以大分小,不可能从三帝刘大帝一尊分出了复初庵的五个大帝,这种本末倒置很不尊重。
行台现存建筑皆为1996年重建,重建之前的记录缺失,留有一张《洪塘小志》的配图“洪江妙峰寺行台”。
《洪塘小志》里也提到洪塘有九座山,被称作“九龙”,分别是①金山(金山寺那个小岛屿金山)、②云程山、③东岐山、④马鞍山、⑤凤尾山、⑥盐屿山、⑦硋山、⑧福顶山、⑨洪山。
窠是指凹下去的鸟兽坑穴。山北向下,燕子归巢的“燕窠”处成为了“仙人坪”。宋天圣年间(1023-1032)始建寺,曰妙峰寺。
“妙峰山”是妙峰寺的佛门山门名。
询问淮安三相公庙一位老先生,先生回忆起他小时候就有行台,应该有几十、上百年,又名“洪塘三帝楼”,一般说“洪塘妙峰山做普度”,没有“燕山做普度”的说法。
即使五灵公在首届普度建醮,那么行台祖殿作为五灵公总的祖殿够祖吗?不够的。
1554年的洪塘,同样是建醮,比宋末(1260年)福州长乐龙门“清醮五灵公”清醮坞晚了200多年;燕山这方面,妙峰山是佛寺,道教不可能无故去分炉,标志性的事件就是借借室合并办普度(1554年)。
三教先生“林先生”林兆恩在明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把福州老父亲留下的田与房都卖掉刻书《三教会编》,囊中羞涩开始创教,去了福州雪峰寺去了南平武夷山,但也比复初庵与双门楼亲戚的宋代中期晚了500多年。
那,复初庵的燕山又是怎么来的?是指第一个恢复如初的燕山的意思吗?燕山是不是洪塘燕窠。只能看看以后有没有史料补充了。
逢甲,是指每十年逢甲岁,十年做一次,导致没什么人知道。今年2024甲辰年宣发第47届,倒推470年,算起来首届是1554年。
这可能又不对了,网络上转来转去借借室普遍存在的信息是,卓晚春(1522-1566年)在明隆庆元年(1567年)之后在洪塘金山寺借舍建醮普渡。难道说卓晚春金蝉脱壳,假亡几年,隐居在福州洪塘。亦或是借借室的时间错了,就得去淮安地方志里找找看。好在关系不大,差的这10几年,在历史洪流中,算是误差值比较小了。
题外话:洪塘八景:“洪塘古渡”、“石仓秋烟”、“妙峰钟声”、“半洲渔火”、“云程石塔”、“巴山风帆”、“环峰夜月”、“旗麓斜阳”。
“妙峰钟声”就是洪塘妙峰寺。
很多人会把洪塘妙峰寺与高盖山妙峰寺弄错了,AI抓内容又让网络上有了这两个妙峰寺一大堆错误的信息。
高盖山的妙峰寺建于唐咸通七年(866年),当时名为“高盖院”。
《三山志》:宋建隆元年(960年),该院因位于妙峰山之巅而得名。
洪塘妙峰寺,宋天圣年间(1023-1032年)始建。
7、莆田东汾五帝庙
由于我没有去过,就仔细通过网络搜了搜能搜到的信息,百度百科显示始建于唐代。有的说唐宪宗年间(805-820),有的说唐元和十三年(818年),现存的建筑为清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重建。
东汾五帝庙也有年年烧纸船的习俗,很显然是五灵公文化。
可惜也没有直接记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祭祀躲藏的五帝,也只能按现存建筑往低算清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
即使往高了算,也比路通桥边所立的路通古迹“建于唐贞观年间(627-649年)”晚了100多年,可以说是许多地方分灵的祖庙,但不能说它是五灵公的起源地祖庙。
五灵公文化繁衍时间表
1942年,我爸出生。
1950-1960,我爸小时候的记忆,白马河上运木船,1960-1978破旧,省城不见一座香火。
1980年后,我出生。
1990年后,我小时候的记忆,迎神赛会文化复苏。
与塔骨文化的起源
通过卢公明些写的这本书,看待1858年的五灵公,福桶、水手班、王船、孩童扮演的八家将、七爷八爷的塔骨画像等等。
翘首以盼等待接驾,就我两个年轻人?
书中出现的塔骨早期就只有七爷八爷、鸡鸭大将。
熟悉福州文化的都知道,七爷八爷是行使抓捕职责的阴司小吏,按制式,是在阴间工作的城隍公、城隍爷、泰山公的部下。
而五灵公作为瘟神,部下没有职位,所以八将,叫做八“家将”。
塔骨们有职能,叫做“神将”。
现在从五灵公的角度来看待塔骨文化,可以看出塔骨“串门”了,这三家都有塔骨神将伴游。
五灵公老是被限制。
都城隍庙在城门内,由于清末之后迎神赛会队伍不能进城,断档。
不得不说,九案泰山本山的运气好很多,地处当时的城外,又智慧地联合十三乡联合巡游,产生了迎来送往的“和好”机制,做到了共同记录,相辅相成,抱团延续。
所以我在上一篇VOL.4里说,福建省的省会福州市台江区九案泰山是塔骨游神的鼻祖起源,就是因为它靠近了茶亭上下杭中轴线、当时的经济发展制造中心,在1950年之前,都存续的最好,1990年之后,也最早复苏。
不知道五灵公文化会怎么样,会有联合起来的机会吗?
关于塔骨起源的与发展,不同神将的变迁、塔骨制造工艺的谱系,就放在下一篇vol.6。
后记
福州的燕山淮安地方志里有没有?还有没有没现世的暗号线索?
年底人忙事多,这些问题先搁置一边,得闲再查。
毕竟清代以上的史料没有标点符号,明代的方志很少有地方民俗相关,看起来十分耗精力,每每翻起,比被语文支配的文言文翻译恐惧都大。
为了五灵公,我可是拼了!巨大的工作量,耗时大半年。
目前我归集的以上五灵公、五帝的溯源证据链闭环最多,材料充足自证,知情者需要文化方面帮助或有线索提供都可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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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非遗 福建福州文化 福州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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